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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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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我講你恢覆記憶了,連同修為也一起回來了,”紅衣神君撩起眼睫來看了九知一眼,“怎麽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朝良神君呢?”

“我的決定需要告訴你?”九知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先前去魔界的時候我便在想怎麽沒有在長離身側看到你,果然……”視線波瀾不驚地從她臉上掠過,似是不願意多看一瞬,別開了目光,“他將心玉石放在你的身體裏了,是嗎,薄朱?”

被識破薄朱卻也不惱,手背貼著撫過臉頰,嘴角勾著笑:“你瞧瞧,我扮你扮得像麽?萬年前我也是這般扮你的,裝作要灰飛煙滅的模樣,對朝良說了那些你想要對他說的訣別之詞,嘖嘖,多麽深情,那像是一個沒有心的神君能說出來的話麽?”

她這般直截了當地將那段已被洪荒歲月掩埋的往事挖出來,九知眉心一跳,揮手在屋外設下一道障音結界,怒意在她的眉間攢起,她沈沈喝道:“閉嘴!”

薄朱顯然沒有畏懼她的怒火,她瞇著眼走到妝鏡臺前,鏡中映出的那張臉曾令天地都失色,纖細的指尖勾摹著輪廓,薄朱道:“你在怕什麽呢?你的存在不就是為了死亡麽?那你為什麽要招惹朝良,甚至連我表哥都不放過?”

殷紅的唇勾出料峭的弧度,薄朱刻薄的看向她,挑釁極了:“是不是瞧著別人愛而不能得的感覺,會讓你感到愉悅呢?破軍神君。”

最後四字甫一出口,薄朱便被突然而至的力道撞在墻上,後腦磕碰在冷硬的墻面,有瞬間的天旋地轉。有一只手卡在她的喉間,將她的氣息窒住,九知的聲音現在她耳畔,比劍鋒還要冷冽逼人:“你再說一個字,我便絞了你的舌頭。”

薄朱冷冷一笑,偏過頭去不再說話。

白梅香繚繚繞繞的升起,傳聞令星朝良所制的這一味香,能令人憶起藏在最深處的心緒,梅香撩動間,九知恍然看到了那一樹的瑯華,搖搖欲墜。

紫微十四星中,破軍為耗,乃北鬥第一星,善戰,一人當先,萬夫莫敢不從。上古時自記事起,她便是孤身一人,守著帝神歸於混沌前的囑托,漫無邊際地等著天地大劫的到來。

但那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過無聊了,她是帝神留在天地間的一抹精氣,論輩分哪怕是紫微都要向她恭恭敬敬的作揖問安。八荒眾生對帝神向來都是奉為至尊,對於這抹有關於帝神的唯一存在,自然也是極為恭謹的。

她偏不愛那一套,一見到對她作揖的人擡手便是一頓揍,以至於落下了性情乖僻的評價,不過她並不在乎,對於一個知道自己結局的人,自己在旁人眼中無還要論成了什麽樣,她都不會在意。

天地雖然分開,卻仍有許多隙縫未能來得及被填補上,假以時日,清濁之氣再度相混,屆時天崩地裂,八荒六界再度歸於暗無天日的混沌中也不是不可能。

帝神在疲乏之際還要分出心神去填補這些隙縫,終是耗盡了所有的心血,受眾生崇拜的神祗去得匆匆,帝神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便留下了她,若是大劫將至,她的責任便是去將天地隙縫補住。

誠然,這需要耗盡她的生命。

是以她活得很是隨意,神魔交戰,只為爭奪那登上三十三重天的通天路。她覺得很傻,活在這世間,天上地下又有什麽分別,鬼族在這件事情上就十分有先見之明,早早地占據了陰間,修生養息安居樂業,多少神魔在死去後亡魂都被鬼族收為己用,若要講起實力來興許鬼族略勝一籌。

原來神也是有私欲的,若沒有私欲,又怎會想要占據那遙不可及的天。

九知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仗著帝神留給她的力量,一會兒幫神族打一打魔族,一會兒又幫魔族打一打神族,隨心所欲,為所欲為,這讓神魔兩邊都頭痛不已。

這樣的歲月在某次她無意間遇見一個人的時候戛然而止,自此再也不覆從前。

她誤打誤撞入了一處地界,結界於她而言形同虛設,但這處地界的主人似是想要保護什麽,結界設了一重又一重,當她行至結界深處時,一片晶瑩剔透的瑯玕花瓣恰好從她眼睫前飄過,晃得她眼前一花。

瑯玕樹她是聽過的,據說天地間獨此一棵,有鳳凰棲於其上,她繞著那棵瑯玕樹轉了幾圈,覺得

要是有這麽一棵樹栽在自己的山洞前,是一樁極有情趣的景致。

那時天地間唯一的鳳凰是神族的朝良,這位神君的美名她倒是聽過一二,無外乎是青年才俊,容貌俊美,前途無量。神族其實在皮相上占了很大的便宜,再醜也醜不到哪裏去,畢竟一白遮百醜,魔族在這方面便不大行,大多數魔族都因常年不見日光而皮膚青黑泛灰,瞧著就很是瘆人。

恰巧當時神族將領紫微帝君第三次來她的洞府,請她加入神族,九知捏著從瑯玕樹枝上摘下來的一朵瑯玕花,眼珠轉了轉,說要幫神族可以,但她想要一個東西。

紫微帝君說,請講。

她要了那棵瑯玕樹,帝君思慮了一下,答應了她。次日由一個容貌俊秀的神君抗來給了她,那神君喚作貪狼,是顆煞星,據傳只有紫微帝君才能鎮住她。九知抄著手看貪狼那單薄的小身板,以貌取人地覺得這傳說中的煞星看起來挺好相與的。

但那棵被貪狼抗在肩上的巨大而茂盛的瑯玕樹讓她的這種想法稍稍減淡了一些,貪狼威風凜凜地將這棵樹放在了地上,征求了她的意見後,憑一己之力在她洞府前鑿出了一個大坑,然後又扛起樹來將樹栽了進去。

其間九知曾想要出手幫一幫她,卻被貪狼豪爽地拒絕了,她說這點小事兒,就不勞你動手了。

九知想,比起魔族的喜怒不定,神族果然是要好相與的多。

貪狼在走之前還一臉凝重地對她道,讓她仔細些,這幾日說不定會有個人來找她茬。

誰敢找她的茬,九知笑了笑,瑯玕枝葉在她頭頂簌簌生響,這令她感到十分愉悅,但沒想到過了幾日,真的有人尋來了。

那人穿著一身灰衣,風骨料峭地立在瑯玕樹下,她才將將晨起,赤著腳想要去臨近的那條溪水邊洗臉,領口略略松開,白皙的胸口露出大半在晨曦中,像起伏連綿的雪山,腳踩過青草時發出細碎的聲響,引得他回首一瞥,驚艷的神色從他動人的眼中流露出來。

下一瞬她手中的竹玉劍便向他刺了過去。

登徒子!流氓!

劍風未曾緩下來,而是一劍比一劍更為迅猛,帶著雷霆之勢,卻連他的衣角都沾不上,那一片灰色的衣角,是能遮住晨曦的雲霾。

打得累了,但她最終還是氣喘籲籲地將他按在了瑯玕樹上,竹玉劍摜在他耳側,她的喘息讓胸口的波瀾起伏更劇,他眼神不經意又往下看去,九知被氣得翻了個白眼,擡手就要去挖他的眼睛。

長這麽好看有什麽用,還不是個色中餓狼。

她算是帝神親手帶大的,帝神知曉自己命不久矣,終是要歸於混沌的,在這方面對她很是憂心,苦惱著她若是因相貌太過出眾而被一些心懷不軌之人瞧上了可怎麽是好,便在這方面的啟蒙上多下了一些功夫,告訴她身為一個女子,有哪些地方是不能讓別人看的,尤其是異性,若是看了,那就是色狼,挖了他們的眼睛也不為過。

九知牢牢地記住了這一句。

後來當帝神長眠之後,眾生都將她奉為帝神遺留在世間的神跡,瞧她的眼神都是誠惶誠恐的,她自然沒有機會見識到帝神口中說的色狼,以為那是帝神胡謅來誆她好玩的。直至今日,她才知道,原來是真的有。

這人行動生風,神情倨傲,瑯玕神木自有靈性,似是與他熟識,九知略略揣摩下便知,這便是天地間唯一的那只鳳凰。

呵,真是初生鳳凰不怕狐。

她自然沒能成功的將朝良的眼睛挖出來,在她擡起手來時突然天旋地轉,後背被一只手臂攬住,便換做了她被壓在樹幹上。

晨曦中他的輪廓泛著金黃的光,陰影交替,他在明而她在暗,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本來是冰涼,卻在擁住她的時候變得灼熱。

傳聞神族的血因無欲而無溫,那這是不是代表他在某個剎那有了欲念?

九知擡起頭來,灰衣的鳳凰神君眼底有深深的悸動,像一汪平靜的水,突然起了波瀾,在晨光中泛出跳動的金芒,彼此的呼吸在糾纏著,他貼近了她,隔著柔軟的衣物,令她感受到他倉皇跳動的心臟。

他俯身在她耳畔問:“你,就是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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